傷痕

即便食安問題那麼嚴重，我們依賴外食積習已深，很多時候還是免不了吃加工食品。早餐點了花生厚片。厚片吐司是離家之後才認識的食物，果醬雖然家裡常見，但花生醬也不是常出現的品項。花生醬有種甜膩的氣味，甜甜的香氣似乎可以打開某種開關，帶走心中的積鬱，所以雖然烤花生厚片吃起來很燥，我還是會在忍耐一段時間後，間隔著偶爾在早餐店點來偷嘗，也有種愉悅感。

經過過去幾次發作的洗禮，我對於自己身心狀況的察覺很快，這次的徵狀又很明顯──顯著的失落感，又剛好在季節變換的時節，正是我最常發作的時段。最近時常覺得精神不易集中，記憶力變差，容易疲倦，情緒起落很大，很容易因為小是挑起情緒，或者無緣由的暴怒。我很少這樣的，近年來更是把年輕時的易怒化解得還不錯，但是這樣的暴怒真的很難控制，而且完全不是平常的生氣模式，會去搥牆、傷害自己、或者罵髒話。而主人也是個急起來會脾氣很暴的人，雖然我一直懇求他最近多包容我，但還是容易在我情緒失控時跟著憤怒，然後常常會要比我更生氣，或者要求我承認錯誤道歉。我這樣的情緒失控基本上來的快去得快，道歉是沒有什麼問題，但常常在事後還是覺得難過。這種難過其實有點無理取鬧我明白，但是總覺得自己是生病了，已經那麼可憐了，做錯、失控也不是故意的，但還是要我道歉，總希望能有多一些的寬容、多一些的理解和溫度，但我也能理解這並不容易，所以能夠的話，還是希望自己能夠在察覺時儘快將情緒緩下來。這真的很難，但總要試試。

很多時候這種情緒是很孤獨、覺得很無望的，沉溺於其中真的很簡單，只能一直一直的提醒自己，不要掉下去、不要往下看，向前走、向上看。最低潮的時候我常常透過窗戶向下望，想像著跳下去飛翔的感覺。我知道自己應該是沒有那個勇氣的，但有時回神又忍不住後怕。有一次我搭著電梯上了頂樓，就這樣呆呆的看著天空，藍藍的，風很大；發呆著、發呆著；頂樓的圍牆很高，其實也看不到下面，但我就看著前方，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，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上來，然後就下樓了。

事後說起來感覺很笨、不知道在做什麼，但我知道那時心底有個角落，充滿了誨澀和無所謂，好像一切都沒關係了，就這樣就好了的感覺。然後？我也不知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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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日的早上，沒有美好的太陽，中台灣的天空很灰，濕氣很重。早餐點的豐盛，回到家後，主人等待已久的犒賞終於宅配到家。是個規模很龐大的角色扮演類型桌遊，有著很多機制、複雜的規則，但所有機制都設定的很巧妙，搞懂了就變得很有趣。玩的時候要一直想著思考著，很費腦力，很新鮮。

其實從小我很少有被獎賞的經驗，最近為著被獎賞到底好不好這件事情，和主人討論了很多。人的確需要被激勵，實質上的獎勵的確也是讓人會有動力。但在成長的過程中，我真的沒有被實質獎勵的經驗，後來都是自己花錢犒賞自己的。我也很少為了什麼事情哭鬧。小學的時候被認為做得好是理所當然，長大後、當我再也沒辦法拿到好成績後，當他們不再對我抱著希望，或者外頭總認為我很差很爛，我自己也認為自己永遠也做不到，就這樣自暴自棄了。

今天和母親講電話，我其實非常的克制，但一度真的很想說，即便我的物質生活算是寬裕，但被傷害的心靈，卻永遠被那樣塑形，然後長大的我，必須要重新一點一點地安撫自己被傷害的小小靈魂，慢慢地擁抱自己，告訴自己「你很好、你很棒」，然後才能真正的，成為一個真的人。我明白人的成長過程不可能沒有受到傷害，也明白父母親並非完人，但我總是羨慕弟妹，羨慕他們有的而我被忽視的那些。或許人總是在羨慕著自己所沒有的東西吧。但那些傷痕累累的曾經，還一直糾纏著現在的我，如同當下的憂鬱和痛楚，無法根治，只能一次一次的提醒自己：我沒有錯、我很好，我就是我，即便有疤痕，依然有獨一無二的形狀。